朦胧月下月朦胧 46_长风映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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朦胧月下月朦胧 46

  四奶奶黯然摇首,“这个事情我知道。”

  “那怎么?你不气?”沈凤虞真真诧异。

  四奶奶叹息:“气也无用哪,一则我不主事,二则我这样……莫非耽搁四爷不成?”

  沈凤虞知她指的是久久不孕一事,道:“照说也不算什么,我莫不也是结婚三年才开的怀么,有什么可急!老太太虽是老年重子嗣,不过也透着些糊涂!”

  四少奶奶不言语,过好一阵子才说:老太太和太太不愿纳外边不明不白的人,老太太替四爷相中了闵管家的女儿,太太相中了荷花池的玉灯儿,不论哪一个,她是不愿阻拦的,落个省心罢了!

  话虽这样说,到底口气拈酸,沈凤虞不好再讲下去,随口聊一时别的,也就做辞去了媲。

  沈凤虞走后,四少奶奶唤来海青,交一只锦盒给他,吩咐送到姨太太那里。

  月儿接到锦盒已是中午,早间回来洗浴之后便眠过去了,海青送来东西时,吴妈没有唤她,一觉眠至午间,醒来时见一只大锦盒放在头柜,打开一看,里边竟是昨夜那只牛皮纸袋,

  她心房一跳,‘噌’地将纸袋攥紧了,第一反应是作速起身,寻了一把剪刀,颤抖着手将纸袋内件一一剪得粉碎,一面销毁一面脑中飞速在想:四奶奶归还此物是什么信号?莫非四奶奶当真不会去四爷那里揭发她?

  她心跳着,想世间真有如此宽大之人么?自己是姨太太,该是正妻的眼中钉才是,四奶奶何以会将她饶放?

  实在匪夷所思!

  她想了许久想不通,但不言谢终究是不对,午后雨势渐弱,她撑了一把油纸伞去四奶奶那里。

  到了四奶奶客厅,还不及讲话,四奶奶便晓得她所为何来。正在与人通电话的四奶奶挂了电话道:“我不是不愿揭发你,我只是惜人命,你好歹是一条生命,因为我的揭发送命,那也就是罪过,谅你也是一时糊涂干下的事,回头仔细想想,原谅你这一次!你去吧。”

  这一番话似乎不能不算个理由,但月儿心中愈发茫茫然,直到返回荷花池也依旧茫然不解,她简直被这件事绕昏了,一点头绪都没有。

  回到自己客厅时,奶娘迎上来说丫头菊子方才来传话,七小姐请她过去一趟,说有事相商。

  她无精神去,着玉灯儿去给七小姐传话说明日过去。

  实在身上乏得很,她向来身虚力怯,受不得戎长风的,但凡夜里有事,翌日便寡无精神,今日更甚,腿软眼饧,异常不济,只好回房小卧。

  睡是睡不着,只静卧在那里想心思,难道四奶奶真的如社会上宣扬的那样慈善,慈善到连情敌的命都不忍毁掉?当然,那件事情如果给四爷知道,自己必死无疑……

  想到这可怕的后果,她揪紧了心,而与此同时,有一种意念陡地跳出脑际:四奶奶不是不告诉四爷,是时机不到!

  可是转而又觉着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好歹自己是暂时逃过一劫,如若四奶奶有朝一日揭发了她,也给了她缓口气的余地……

  想到这里,她微微吐出一口气,总算是把一颗瑟抖了的心稳住了。

  这时奶娘敲门进来了。

  “月儿……”奶娘唤她一声,似乎有话要讲,回身掩好门后,满面忧愁地走过来,突兀地说:“月儿,四爷不是坏人,你别要由着性子做事……”

  月儿倒一时怔住了,奶娘今天的説劝不像平日,仿佛话外有话,其实奶娘今日一直神思恍惚她是看出来了,只是……

  “姆妈……您是,您怎么了……”

  奶娘忧心地看着她,半晌才说:“昨天月儿和老爷在书房的话姆妈听到了……”

  月儿一惊,好半天说不上话来。

  奶娘也说不上话,只是忧心,昨天下午老爷本是一番善劝,劝月儿嫁夫从夫,不可一味想着离经叛道,好好过日子。可是没有想到后来忽然急转直下,在月儿的苦苦哀求下,老爷陡地冒出几句话来,吴妈当时听了立时手脚发麻,便是此时脑间回味起那几句话也心颤,老爷说:“现在不是为父不走,而是走不了,不是为父不尝试着走,而是打草惊蛇更加被动,再者月儿,你的婚姻与为父的事并无干系,便是为父有朝一日要走,也不会带你离开,易夫再嫁,那是比赌博更料不准的事,婚姻之事是天定,切记走一处不如守一处……”

  老爷有什么祸事吴妈不晓得,可是老爷与四爷不睦吴妈却听出来了,仿佛是受了突如其来的打击,吴妈从昨日到今日一直心神不宁,昨晚没睡,她终于还是不能平静,她此时牵住月儿的手臂,苦苦道:“月儿,姆妈是妇道人家,姆妈只用妇道人家的眼睛看人,老爷是好人,但四少爷也是好人,兴许别人认他是坏人,可是只要他对月儿好,就是好人!月儿,姆妈活了这么大岁数,便是眼神再不好,也……”

  吴妈的话给月儿阻止了,月儿说:“姆妈多心了,父亲只是一时口急,哪里就真有什么祸事呢?况且,父亲与四爷并不敌对……”

  是的,四爷从不承认他与父亲敌对,他答应为父亲洗冤不能兑现,也只说是收不全证据。虽然她深知这些都是狡辩,但他不承认,也就不能完全将矛盾公开升级,维护现在的礼貌或许是唯一的办法,起码不会如父亲所说的那样,打草惊蛇!

  若果真打草惊蛇,便愈发难以逃走了……

  她一面想着,一面道:“姆妈,您我二人在戎家切不可谈论此事,免得给好事者听去……”

  吴妈也倒听话,或者也是年长之人的一份谨慎,噤口不说了,二人又静坐一时,吴妈退出了。

  奶娘走后,月儿静静卧下了。

  窗外雨声淅沥,显得光线晦暗的屋子里格外寂然,壁上的描金相框里有四爷一幅戎装照,肩章在晦暗的光线里是一种冰冷的金属色,眼眸也染着一层幽深的金属色,她虽然只是一面想着心思一面无意识地将目光落在那副照片上,却也不愿多看,猛可转开了头,可是忽然间她的眼神跳了一下,呆了一瞬,迅速转回脸去,照片比平日稍倾斜了些,是的,朝左斜着。

  她犹疑地挪身下,走上去仔细端详,果然照片有移动过的痕迹,头皮煞地麻了一下,接下去就听到自己慌张的唤声:“姆妈,姆妈……”

  吴妈和玉灯儿在客厅沙发上绣帘子,听到唤声,忙忙放下手中针黹来看。

  月儿脸色发暗,抓着奶娘手臂问:“姆妈可曾动过这画。”

  吴妈说:“不曾动过,是怎么了?”

  月儿给吴妈看移动过的痕迹,怎料吴妈大不以为意,说:“想是卡榫松了,鸡毛掸子触着也要晃一晃的。”

  又说玉灯儿日日掸尘埃,或是手重,使它移了些许位置。说着顺手捉过一只鸡毛掸,伸上去触了触,果然微微有些摇晃,月儿见状,茫然怔在那里,想自己莫非是多心了?

  奶娘退出后,她再也躺不住,阴阴然有个黑影飘进脑际,她想起那个梦,想起黑影在墙上壁角乃至挂画后轻轻叩击,似乎在叩听壁上有无暗门暗室,那‘笃笃’的叩击声此时就响在她的脑际,她不由的就向那副照片走过去,犹豫地伸上手去,屈指叩击,声音是实的,又摘下照片,在壁上叩击,也是实的,可是她仿佛来了一种冲动,转身去将头的海棠春睡图也摘下,又将奶娘的胖娃娃绣幅摘下,一一叩击,皆是实音。她终于停下了,呆在那里有些恍惚,不晓得自己这是在干什么,心里仿佛住进一只鬼,扰得她乱乱的……

  玉灯儿细细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:“少奶奶,七小姐来了。”

  她本是无心见客,却也推不得,只好理了理鬓勉强出去了。

  与七小姐同来的还有静丫头,二人神色忧郁,见她出来便说有事相商,于是三人上楼到小客厅。

  “是什么事?”落座后,月儿执手相问。

  静丫头蹙眉叹息,“六小姐送医院了你不晓得吧。”

  月儿一愣,转而关切地问:“几时的事情,我一点不晓得。”

  七小姐说是昨夜的事。原来,六小姐四鼓起夜去浴间,不想一头栽倒地毯上人事不省,幸而丫头陪,才不有耽搁,及时送至医院了。

  月儿闻言甚惊,忙问碍事么?可醒过阑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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