朦胧月下月朦胧 19_长风映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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朦胧月下月朦胧 19

  与子弟的少年老成不同,戎老爷可是一位盛年风雅人物,唯其不显着迂老,倒十分精壮,至今仍是处处受妇人欢迎的一位爷!其行事风格是霸道中又可以随和的,并非完全的武人粗俗。

  月儿隐约也听过此类说法,只是由不住心下忐忑,浑是一点都放不开。快到主楼时,心上更是惴惴然,来戎公馆也有数月,她向不曾进过主楼,戎老爷排场大,便是官邸大楼,也在门厅两侧设着雄赳赳的马弁站岗,等闲是不得进入的丫。

  她本来胆子细,此时更是心慌,低头进入大厅,大厅像市政公署的大殿一般敞阔,行了好一时才到得一扇高大的柚木门前,吴妈教的那些礼节,已经是数月之前的事,通是忘记了,也不晓得该当怎样称呼,呼爹总是没错的,待米四退去,只她一人进入中庭后,心中煞是无措,也不敢抬头看人,走到当地,乖乖巧巧伏在地上,猫儿一样轻轻磕了一个头,怯声道:“月儿给爹磕头。”

  真是我见犹怜啊,戎久本是满面威严,这当儿也缓和些了,见这孩子雪白干净、楚楚一团,不忍苛责,换了腔声道:“来家住得还惯吧!”

  “还惯。”声音蚊蚋一般,戎老爷更板不起脸来了,见月儿仍跪着,叫她起来。

  她起来,只往上看了一眼,看见老爷养着一部时髦的胡子,左右两撇硬硬的向上翘着,一副旧军阀的派头,月儿不由就有三分害怕,听到老爷说:“各家有各家的规矩,在戎家做妇,与姊妹亲眷解闷罢了,断没有出去读书的先例。”

  她低着头,说:“嗳。”声音很低,近乎无声,惟命是从的样子。

  老爷说:“如今社会,妇人在外面交际娱乐不算什么,跳跳舞进一进电影院这都小可,单这读书不成规矩,免不得招人闲论,最是不当!”

  “爹说的是。”嗫嗫嚅嚅又来了一声爹。

  其实她是不懂做姨太太这方面的礼仪,戎老爷自然也晓得是这个缘故,不知者不罪,所以这也就是歪打正着,这一声声的爹倒叫老爷觉着孩儿般的,颇是懂个事体媲。

  这般乖觉,倒叫戎老爷有些不过意,回头对闵管家说:“这孩子倒也甜甘!”

  闵管家说:“是,是。”

  老爷背着一双手,又问今年几岁,记得三爷大她九岁,还不及几个小姐的年纪,再看她纤弱不胜衣,仿佛还是父母呵护下的娇儿,这般伶俐,倒也可怜。

  又说小姐们会按钢琴,你学着什么特长没有?

  月儿还不知怎么答好,闵管家就在一边说会下棋,四爷从来赢她不过。

  老爷笑了,道:“四少爷让着她罢了,你当四爷真赢不过。”

  回头又捻着胡子想了想,问在哪所学堂念书,念些什么?

  而不等她答话,老爷又说念化学文艺什么的都是大无用!女人家念了书无非要能叫人看出来,那就一定要学几句外国话。问月儿学了外国话了没有,不要象五小姐,念上十多年书,回国买船票还买到意国去,生生倒换了七个翻译员才回得家来!

  月儿答说:“小时随父亲在日本国,会说日本语,现在学了英语。”

  戎老爷捻着胡子赞许地点头,说:“我知道林公学问大得很,你这个伶俐劲儿也差不了!”

  转而又对闵总管说:“现在愿意读书,倒也是个上进的心思!”仿佛是在向闵总管征求意见,

  闵总管说:“是,是。”

  “那就念罢,”戎老爷这句话倒来的突然,月儿心下一顿,听老爷继续讲话,戎老爷纯北平口音,说:“跟七小姐一般儿大,禁住不让你念,你也不欢喜,处处检点些就是了。”

  见她仍有怯意,叫她与小姐们好生相处,放心玩耍,不必太拘着。

  闵总管将袖子一抖,夸张地替月儿大大作揖,说老爷真是开恩。

  月儿也意外,从中庭出来后还怔怔的,没想到老爷这般开通。但她也忧心,想自己其实还哪里有脸上学,前些日学校召开恳亲会,断没想到被戎长风知道了,结果那天来的都是父母尊长,独她来的是丈夫,一身戎装,正襟危坐,那么大的一位高官横空而降,骇得校长腿都软了,简直轰动全校。

  他自己后来也说这是有生以来干的最率性的一件事,话是说的好听了些,其实自己也晓得干了件费思量事件!

  明知他是故意,那天回来月儿趴在沙发扶手上大哭,斥他没有干不出来的事,又气吴妈嘴多,跟他念叨什么恳亲会。

  六小姐七小姐九小姐听了,无不觉得滑稽,但又不好说别的,只劝说:他也是图好!又劝她快不要多嚷,传到四少奶奶那里,没得就打翻醋瓶子。

  七小姐说:“你之砒霜,她之甘霖,四爷对你好,你不稀罕,但别人照样会恨你,所以凡事你只放在心里便是,切不可叫别人的眼睛看了去,反倒给四爷添乱。”

  三位小姐因为皆是庶出,人情世故上分外有些阅历,说的确是不无道理,这种话吴妈也每常提醒她,她不是不懂,可别人都当戎长风待她好,实不知他操的心全不是好心。当初允她读书只是一时撮哄,而如今时日久了,无不担心老祖宗那里交代不下,劝她退学那是行不通,情知她最怕给人晓得自己是姨太太学生,才故意为之,是迫她自动退学的打算。这种心机,她再没有能够猜错的。

  实在恨的肉颤,到现在想来依旧心上发堵,由老爷那里回到荷花池小楼后,唤来听差叫小玳瑁的,拿了信笺差他去给四爷发电报。

  旁边的吴妈一听发电报,停下了手上的针黹,道:“你这孩子,电报可是随便拍的?没得让四爷担心,以为家里出了大事!”

  月儿不闻,把电报内容撰好,妥善叫小玳瑁去发。

  小玳瑁应下去了。

  吴妈见她任性,也没辙,说:“别要捣乱罢,扰了四爷的正经公务倒不好!”

  当然吴妈也是嘴上这样说,伺候四爷一年多,多少也品出来了,四爷便是再看重月儿,也不有叫她扰过公务的时候,有闲时是另一说了,但若手上有公务,那便整个人都像失踪了一般,非是出了大事急事,是断不会破例放下公务来顾她的。

  吴妈问:“又生出什么事来?至于拍电报!”

  听她说是要换学校!吴妈嗔怪:“前儿说是不念了,今儿怎又变卦了?”

  吴妈不是嫌她上学不好,只是见不过她那身学生打扮,这戎府从上至下没人瞧得过她这身打扮,私下颇多微词,只是碍于四爷,没人太敢指摘罢了。她自己然开窍,一任我行我素。偏四爷又一味图省心,劝了她几次不见效,也就由她去了。

  吴妈唠叨:“叫我说,念书念书,越念越输……娶你来家,四爷可也大受累,女人家图个安稳罢了,怎的就不爱叫人省心……”

  吴妈也是深悉四爷待她不薄,叫她委屈做小,四爷自然很有愧心,所以如今是一味从宽,通不给过她一个高声大气,便是偶尔拌嘴,也不过是个浮泛意思,并不曾动过真气。

  这在男人家的行径里,本就是难得了,吴妈劝月儿不该跟他拗,着急弄冷了人心,倒无可挽回。

  此话自然无用,月儿的心已经是与戎长风背道而驰,隐隐觉着自己与戎长风像在暗中博弈,戎长风对她实行的是怀柔政策,而她实行的是不抵抗政策,总有一天要见分晓!

  也许人是有预知能力的,冥冥中她总是有一种疑影,戎长风的种种温存都太不符他的秉性,有时候对你太好,倒仿佛有个陷阱等着你似的。

  当然,这种感觉她并不确切。

  戎长风回来是在三日后,因在院到金鹤仪的陪嫁老妈子赵妈,知道不去正室那里露个面会生闲气,故先去东楼换了衣服,喝了一鈡茶出来。

  到了月儿房里,吴妈说月儿同九小姐听戏去了,留话说吃了馆子才回来。

  戎长风看了一会子报纸,也不见月儿回来,着玉灯儿放了洗澡水,兀自去洗浴了。

  由浴室出来,听到外面问:“他回来了?”

  随着话音,人就进来了,穿着一件水红绸小衣,周身滚着葱嫩的绿边,梳着女学生的短发,额前月牙儿似的一蓬刘海,白白脸儿,溜圆的黑眼睛珠子,天上掉下来的一般,戎长风看见,一手扯了过来,便搂住在怀里,把鼻子凑着她的脸,道:“哪里跑来这么一个小姑娘?好香的脸。”

  (原计划周末出两更,结果手头有事,那么争取周一更新一万字吧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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